白娘子永镇雷峰塔
小青在旁边全看不明白,她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跟许宣借钱,明明她们有一千种办法不付船钱。
白娘子说道:“小青,你不明白,我是看上许宣了,我要跟他好,从今天起啊,咱们要在人世间过日子了。
你看这,人间多好呀!在这杭州城,烟烟的山,缱缱的水,苏堤春晓,柳浪闻莺,涌动的湖水里藏着山林气息。轻风拂柳,画舫回岸,任谁在这一场无边春梦里也挪不动步呀……
许宣到了涌金门,雨还淅淅沥沥的嘀嗒着,他沿着别人家屋檐下走到了三桥街,见一个生药铺,正是李将仕兄弟的店。
许宣走到铺前,看见小将仕站在店铺前面。小将仕也看见了许宣,便问道:“小乙哥,去哪里了,这么晚才回来?”许宣道:“去保叔塔烧絪子,淋了雨,能不能借我一把伞呀?”
将仕听见便叫道:“老陈,把伞拿给小乙官。”没过多久,老陈将一把雨伞撑开,说道:“小乙官,这伞是清湖八字桥老实舒家做的,八十四骨,紫竹柄的好伞,不曾有一些儿磨损,仔细使用,别弄坏了呀。”许宣说:“不必吩咐。”
借了伞,离开了羊坝头,走到了后市街巷口。听见有人看到:“小乙官人。”许宣回头看,看见沈公井巷口小茶坊屋檐下,站着一位小娘子,认得正是搭船的白娘子。
许宣道:“娘子怎么会在这里?”白娘子道:“雨一直下,我的鞋儿都踏湿了。让青青回家取伞和鞋子。这么晚了也不见回来,官人能不能帮我撑一会儿伞。”许宣和白娘子打着一把伞来到坝头,说道:“娘子要到哪里去啊?”白娘子道:“到投箭桥去。”许宣道:“小娘子,我到过军桥去,路比你的近,要不然你把伞拿去吧,明日我去取。”
白娘子要请许宣来家里取伞,箭桥双茶坊巷口,就是秀王府的对面,明明是一片空地,白娘子却说那是他的家。
谁说双茶坊巷口是一块空地呢?
这里明明有一所楼房,门前两扇大门,中间四扇看街槅子眼,当中挂了顶细密的朱红帘子,四下排着十二把黑漆交椅,挂了四幅名人山水古画。对门便是秀王府墙。
就在这如梦如画的新宅子里,白娘子和许宣饮过了几道茶,白娘子又留许宣坐下吃酒。
白娘子:“小官人在上,真人面前说不得假话。奴家亡了丈夫,想必是和官人有宿世姻缘。自从一见了小官人,茶也不思,饭也不想,每日每夜只是想着小官人。我看小官人这个样儿,一定是也想着我呢,你说是不是?”
许宣:“这……”
白娘子:“这便是一见钟情,两情相悦吧?”
许宣被她的这句话吓到了。
可是当他抬头看这小娘子时,她脸上的神情温柔又严肃,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。
许宣想着,看着这般聪俊的一个娘子,怎么说话这般痴嗔?
许宣:“小娘子说笑了。”
白娘子:“我这有件事,自己办不来,要麻烦小官人帮我去办……”
许宣:“什么事?只要小娘子吩咐,在下一定尽力照办。”
白娘子:“小官人能不能找到一个媒人?”
许宣:“这……”
白娘子:“要是能找到的话,就让这个媒人到我家里来,拿着小官人的庚帖,跟我说,小娘子跟那位许小乙官人,真是天生一对!
许宣:“呀,这,这……想不到娘子这般厚爱,许宣几世修来!只是身边窘迫,不敢从命。”
许宣走了以后,给白娘子留下了一个悬念。
白娘子:“小青!他说身边窘迫,不敢从命,这是什么意思啊?什么是身边窘迫?”
小青:“你问我呀!这么难,我可不知道。对了,姐姐跟那个人说,寻个媒人,媒人是什么意思啊?”
白娘子:“我就知道,问你也是白问!”
使劲儿琢磨,留心打听,白娘子终于明白了,许仙所说的“身边窘迫”,就是没有钱的意思。
坐船要钱,成亲也要钱,原来做人的第一关键,就是能弄到钱。
这个好说,白娘子和小青飞到了半空中找钱。她们在一个大房子里,找到了好多银子。
等许宣来的时候,白娘子便叫青青道:“你去取一锭白银下来。”只见青青手扶栏杆,脚踏胡梯,取下一个包儿来,递与白娘子。娘子道:“小乙官人,这东西拿去用吧,不够用的时候再来取。”亲手递给了许宣。许宣接过包儿,打开看了一眼,居然是五十两雪花银子。看着许宣的表情,白娘子猜啊,这个银锭是一大笔钱。
许宣把银锭放在了袖子里,起身告别了。青青把伞拿来还给了许宣,许宣便回家了,把银子藏在了家里。
公人:“许宣,你被人告了!邵太尉库里的五十锭大银都被人偷了,就是你偷的!你还有什么话说?给我枷起来打!”
白娘子:“想不到这钱给他惹了麻烦,让他被打得半死,流放到了牢城里。
我只知道做人要有钱,却不知道哪儿的钱能拿,哪儿的钱不能拿。唉!这做人,怎么这么麻烦!”
许宣吃了许多苦头,终于到这牢城里来了。他刚到了没两天,在大街上走着的时候,迎面遇到了白娘子。
白娘子:“小乙哥!我来了!”
许宣:“哎呀,你这冤家,怎么跟到这牢城里来了?这好几百里的路,你是怎么走过来的?
许宣又正色地:嗐!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,你偷了官库的银子,害惨了我,让我有冤没处诉,现在你又来干什么?”
白娘子:“这件事,都是我不好。你听我跟你说清楚……”
许宣:“你还有什么可说的……”
这一天,白娘子把这件事跟许宣说明白了。
其实,哪有什么明白不明白的,就算许宣明知道她口中说的都靠不住,可是只要白娘子留下一滴泪,那便是天上的一颗星,他又能怎样呢?
许宣早已爱上了她,白娘子千里迢迢来找他,他的心早就软了。
十一月十一日,正是良辰吉日,就在这一天,许宣和白娘子结了婚。
许宣:“娘子,你莫不是一个妖怪?”
白娘子:“哎呀!相公何出此言哪?”
许宣:“你说你丈夫死了,可你又是处子之身,你能不拆封条,偷去府库里的银子……”
白娘子:“好啦,既然已经成了夫妻,相公对奴家不要事事生疑。把奴家认作妖怪,真是冤枉死了……”
转眼之间,便是四月初八佛诞日,许宣对白娘子说,要到金山寺走一走。
白娘子:“相公,金山寺不是好地方,你不要去那里!”
许宣:“早就说好了,要去烧香还愿,岂能不去!”
白娘子:“不要去!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一听说你要去金山寺,我就心惊肉跳。
就算是去,也千万不要跟和尚说话!烧完香立刻就回家!”
许宣听从了白娘子的话,到了金山寺,烧了香,就赶紧地走了出来。却想不到,有一个和尚在后面追赶着他。
法海:“那人别走!你被妖怪缠上了!”
许宣:“你是和尚,我不要跟你说话。”
法海:“阿弥陀佛!”
那和尚在后头追着他,许宣连忙奔跑起来,一直跑到了江边。他上了一艘很大的船。
此时风浪正大,不能开船,那船就停在岸边不动。只见万里波涛之上,突然有一艘小艇,像飞一样地驶了过来。
白娘子:“相公!你怎么还不回家呀!我来找你了!”
满船的人,都看见了大风大浪之中,有一艘小艇,划得像闪电一样快。满船的人心里都疑惑着,没有船会在这样的风浪中行驶,那驾船的人,莫不是一个妖怪?
一眨眼功夫,那艘小船和那上头的两个美貌娘子,就到了他们眼前。只见一个和尚跳了出来。
禅师喝道:“你是什么业畜妖怪,为什么敢缠人?仔细说来!”白娘子答道:“禅师,我是一条大蟒蛇,因为风雨大作,来到西湖上安身,和青青一起修炼。不想遇着许宣,心生爱慕,一时冒犯天条,却并没有杀生害命,求禅师慈悲为怀!”
禅师又问:“青青是什么妖怪?”白娘子道:“青青是西湖里第三桥下潭内修炼千年的青鱼,偶然遇见,和他为一起做个伴。他不曾得一日的欢娱,望禅师怜悯!”禅师道:“念你千年修炼,免你一死,现出原形吧!”
白娘子不肯。禅师勃然大怒,口中念念有词,大喝道:“揭谛何在?快把青鱼怪擒来,和白蛇一起现形,等候我的发落!”
不一会儿,门庭前刮起了一阵狂风,风停了后,只听见豁刺一声响,半空中掉下来一个青鱼,有一丈多长,向地拨剌的连跳几跳,缩小变成了尺馀长一个小青鱼。那白娘子,也恢复了原形,变了三尺长一条白蛇,兀自昂头看着许宣。
禅师将两个妖怪放在了钵盂内,扯下褊衫一幅,封了钵盂口,拿到雷峰寺前,将钵盂放在地下,让人搬砖运石,砌成了一座宝塔。禅师押镇,留偈语四句:“西湖水干,江湖不起,雷峰塔倒,白蛇出世。”
让人心寒的是,后来许宣化缘,又将其砌成了七层宝塔。
千年万载,白蛇和青鱼牢牢地镇压在塔下。
一千年过去了,白娘子:“小青,那许宣不知投胎转世了几次,如果能够重逢,我还能否是他的妻?”
小青:“姐姐!那许宣,是个肉体凡胎,这会子连骨头都烂没了,你却在这塔下,巴巴地想这个男人想了一千来年,让我怎么说你呢?”